Saturday, March 23, 2013

泰緬邊境──落葉搭起的難民營 





雙條車,顧名思義只有兩條座椅。對面坐著一對六十多歲的英國老夫婦,頭髮花白地翻閱自助旅遊書,和我一樣偏愛觀光客稀少的地域。Chris& Simon,至今我看著他們的字跡仍能憶起當時心中的溫暖。究竟是如何清醒不羈、勇敢好動的靈魂,能在耳順從心之年,仍相扶相伴樂於規劃自助行,攜手看見世界另一種無人關心的樣貌。朱顏鶴髮啊,真希望那亦是幾十年後的自己。


黃沙滾滾,車子在蜿蜒顛簸的山路上大力震盪,彷彿隨時就要解體一般。而掌握方向盤的司機,是狂飆在九彎十八拐山路上,卻其實瘸著一條腿的男人。因車廂過於擁擠加上司機兼載貨物,男子們只得「外掛」在車尾巴,緊緊踩住、抓住幾根鐵架。泰緬邊境是走私的溫床,六小時的車程遇上了十多次安檢,可趁此時喘口氣,挪動不小心壓在別人身上的屁股。


往西邊望去,恍若一大片雜亂堆疊的深褐色落葉,滿山滿谷,都是木、竹、葉子搭建成的難民營,恰似扔入一蓮錯誤火苗便付之一炬。



我看著把黃色樹漿「特納卡」塗在臉上的小朋友、穿著緬甸筒裙的男子、頭裹布料的婦女、抽著長煙斗的老者,他們也好奇地看著我。我便試著在停車時,與他們比手畫腳談天。



一位媽媽帶著兩個小孩上了車,哥哥兀自把玩揮舞著手中的寶劍,車上乘客不發一語。幾分鐘後,一位婦女掏出兩枚硬幣,塞入他與襁褓中的妹妹手心裡。娃娃咿咿呀呀地哼,軟軟的摸著;哥哥立即起立,沉默但誠敬地雙手合十,彎下腰來,熟練地行禮道謝。

也許娃娃有一天也會像他一樣明瞭,這塊硬梆梆的東西具有什麼意義。

我沒有捕捉那胸口激動的瞬間,縱使我渴望,卻捨不得將鏡頭隔在我們之間。恍若一位長者喃喃往日的故事、瀑布在艷陽下濺起的水花、街邊飽脹著雙乳行乞的孕妹,或一場暗夜裡床邊交換的心事……太多。最終,我總是留不住那些令我驚心動魄或心神蕩漾的時刻,只能用瞳孔,記憶那些無法僅僅擷取在觀景窗內的重量。

我仍記得那天溫暖刺眼的陽光,和風沙拂過肌膚的觸感。而那畫面,也成了我對泰國「雙手合十」最深刻的記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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